……人间不值得

【福华/亚梅】The Thirteenth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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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2/2013


林恩和埃利亚睡了很久,几乎一天一夜,到今天才恍恍惚惚地醒来。当她们发现拉蒂不在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拉蒂已经去世了,可是她们什么也没有问。

她们洗漱洗澡之后,坐在沙发上让我检查身体。埃利亚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林恩则放空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该轮到夏洛克和林恩之间的一个人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我希望夏洛克可以活下来,无论怎么样,生死之前亲疏有别异常鲜明。

林恩和埃利亚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她们什么也没和我说。

 

我一边啃着发硬的面包一边回忆着昨天莫德瑞德说的话——那个男孩又失踪了,就在昨天我们短暂的对话之后。

莫德瑞德的行为充满了怪异,如果只是一个男孩的话他的心理明显成熟,看起来也明显要邪恶。最可疑的是,我们和中国一行的旅行者都是因为莫德瑞德才来到这个岛上的。

他是谁?旁观者?受害人?还是帮凶?

我其实一直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梅林就是凶手的事实,甚至即使如此还是为他找了无数个理由。但我知道,错的就是错的,杀人那么多无辜的人怎么也罪无可赦,但是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我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我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夏洛克,我问自己:要是二十四小时之内,面前的这个人变成了散乱的尸体,那么我是不是会进行更加疯狂地复仇?

我正这样想着,夏洛克放下了手里甜得发腻的红茶,神情严肃地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我被夏洛克吓了一跳,事实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今天他和林恩在受害者的名单中,这让我有点下意识地躲避这个事实。

“如果我死了,约翰。”

“住口!”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明显夏洛克也是——我的声音尖利而嘶哑,就像鬼怪在怒吼——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往下说,“住口,夏洛克,你不会死的,绝不会!……他要杀死你,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我发誓!”

夏洛克冲过来抱住我的双肩,我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太清自己在说什么了,我在哽咽,仿佛想要嚎啕大哭,可是眼泪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流不出来一滴。但是我还是在颤抖着,那仿佛是生理性的,我根本不能让这种颤抖停下来。

我的挚友轻轻环抱着我,他的怀抱温暖而感性,和他理性冰冷的大脑截然不同。他的声音有点嘶哑,仿佛带着一丝哽咽——那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他的双臂坚定不已,他说,“约翰,你得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不能是第二个梅林。”

我愣住了,抬起头看着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接下来说,“约翰,你是正义的伙伴,你得向我保证永远都是这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医生。找个女人,生一堆孩子,过平凡的的生活,在温暖的床上寿终正寝……”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我会以为他在模仿《泰坦尼克号》,可是尽管模仿得很蹩脚,我还是想要嚎啕大哭,但是不行——我哭不出来,上一次我在他的怀里哭了一夜,那是别人的死亡给我带来的无力和绝望,而现在面对他可能出现的危险,我发现我只能瑟瑟发抖、逃避现实,以前我可以用枪保护他,现在呢?凶手何时来,如何来我都不知道,我曾经的信心被击得粉碎,我甚至守护不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我不要,”我轻声说,“没有你还有什么意义?”

夏洛克沉默了一下,他停下来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两个人的面容都有点扭曲,他看上去很平静,但是平静下面汹涌着沸腾的感情正要破体而出。

可是最后他的理智好像还是战胜了,他放开我,回答我,“这世上大多数人,过的都不能百分百的如意。”他顿了顿,又说,“其实谁离开谁活不下去呢?”

我曾经想过没有夏洛克的生活,和一个女人,有几个孩子,在一个乡下,过着无聊而平静的生活。可是前提是,夏洛克还活着,在世界某个角落,可能在伦敦继续做他的咨询侦探,可能去乡下养蜜蜂,也可能在世界各处追随危险和刺激。

可是如果没有他了,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仿佛完全失去色彩。

我大概还是会活着,孑然一身,黯然失色地活在春花秋月里,用余生为他写一部书。

我到这把年纪了,你说夏洛克死了我也会去死,那不现实;可要是能让我代他去死,我想我是愿意的,甚至开心的。

我望着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告诉他他是无可替代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于是恍惚之间我冲过去抓住他的领子,然后吻住他的嘴唇,我大概咬破了他的嘴唇,这个亲吻满是鲜血的味道。

我们很快就分开了,他似乎愣住了,满眼吃惊望着我,他嘴唇上还有一抹鲜红,可他也没去擦。

“约翰,”他喃喃地说,“你总是让我吃惊。”

“所以别离开我,不然我也不保证我会变成什么。”

 

此内容并非来自约翰·H·华生的博客:

夏洛克·福尔摩斯双手合在一起,陷在沙发里。

他正在思考,思考死亡。

他破解过无数死亡背后的谜题,但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死后的世界,人类就是一种碳基生物,死后分解为分子,遵循能量守恒。

他会冷酷地对孩子说,你的长辈没去天堂,他们被烧啦,然后埋到地底。

然后他想到梅林穿越了几个世纪的苍老落寞的眼神,和约翰·华生带血的吻。

哦,活着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梅林终于还是来到了爱人的卧房。

亚瑟·潘德拉贡面色苍白地躺着,像一张薄纸片,没有生气。

梅林害怕亚瑟这种脸色,这总能让他想起那一片潮湿的草地上,他怀抱着他命中注定的国王,看着他面白如纸,身体慢慢变凉。

亚瑟无数次受过伤,就这一次,他就不回来了,一切都好像是早就写好的结局。

一切开始得太美好,所以结束得太过撕心裂肺了。

他抱着亚瑟王的尸体,来到阿瓦隆湖边,点着了载着他友人的船。

他总是这样葬送他爱的人。

他带着被撕裂的心,等待自己的爱人,可是等来的是一次次被重新撕裂的过程。

阳光惨淡的房间里,梅林俯下身,抚摸着亚瑟的脸庞。

曾经伟大的魔法师现在已经很虚弱了,他把头搁在亚瑟胸口,听着亚瑟的心跳。

他知道他的王的生命在流逝,和他一起。

他活得愈来愈久,活得生无可恋,他变得越来越博学,知晓天地万物。他踏过名山大川,走过千山万水,在每一次他的王来到人间的时候,用不同身份接近他。

亚瑟王死后不久,他就感应到了基尔哈拉的死亡,他没有去见老龙的最后一面,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无需告别。至此龙族已忘,龙骑士的荣誉也只能属于过去。

他明白了基尔哈拉的感受,无所不知,但无法改变,看着天地日月,不曾疲惫地轮转,而自己却身心俱疲。

他用他的力量,让自己的密友和爱人一次次降生,却无法留住他的生命哪怕停留得长久一点,无数轮回嘲笑着他徒劳无力的挣扎。

他的力量终于要用竭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用千年的等待换一次白头,或者身形俱灭。

 

梅林抬起头,微小的光停留在亚瑟的脸庞,如同他行将就木最后弥留的一丝生机。

千年间的记忆模糊不清了,连这一世他们在学校碰到都显得异常遥远。

但是梅林却还是清晰记得,在卡美洛,他们第一次相见,王子穿着铠甲,沐浴在阳光之下,一脸嚣张的笑容——那是朝气蓬勃的两个人命运的交汇,至此之后无法复制。

因为无论亚瑟·潘德拉贡如何新生,站在他面前的梅林,却永远不是当初刚到卡美洛城的小巫师了。

 

接下来继续约翰·华生2013年12月18日的博客:

我坐在一边,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震惊不已。——我竟然亲吻了夏洛克!是的,我亲吻了我最重要的挚友!我不禁亲吻了他,还咬破了他的嘴唇,探进了他的口腔,现在我还是满嘴都是血腥味……

夏洛克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进入了思考的状态,我猜他正在判断我的精神问题,甚至在估计我到底对他肖想多久了,其实天地良心,我刚才真的是冲动行为,是一时情急下的过激反应——好吧,这样的解释连糊弄我自己都过不去,没有人在担心自己好友安危的时候会亲吻自己的朋友。

除非是梅林和亚瑟这样的“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刚这才夏洛克貌似被吓傻了,完全没有反应,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我也没打算死”就坐在一边开始进入自己的思维宫殿,难道这是他的初吻?

“不是。”一旁的夏洛克突然出声,吓得我一机灵。

“你怎么知道……”我看了看夏洛克毫无波动的表情还是打消了问下去的想法,“算了。”

“约翰,现在不是思考这是不是我的初吻或者你的性向的问题。”

“我没有……”

“事实上你早就爱上我了,你没发觉罢了。”

“你胡扯,你别……”

“现在要考虑的首先是活着离开这里,然后是谈恋爱还是结婚都可以。”

“夏洛克……你这算是在表白吗?”

我睿智的室友看了我一会儿,“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我们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会儿,夏洛克生硬地转了话题:“约翰,我们先前假设,梅林是凶手。”

我有点发愣:“不是已经肯定梅林是凶手了吗?”

“也许,也可能不止他一个人。”

我不能理解,除了他,还有谁?

夏洛克突然说:“记得代表莫嘉娜女巫身份的水晶球突然砸下来差点砸死了莫德瑞德啊?”

我应了一声,不过不知道夏洛克这时候提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那不是一个意外。”

“你是说梅林?”

“很可能,但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

我非常配合地一脸疑惑,让夏洛克开始他的推理表演。

“如果梅林是为了挽救亚瑟的生命,那么这个岛上的一切,其实就是一个仪式,既然是仪式,那么一切都是精密计算好的,不容出错。那么,莫德瑞德是水瓶座,要夺取他的生命,必须要等到明天,为什么莫嘉娜死后他就想杀了莫德瑞德,还是用那么普通的死法?”

夏洛克换了个姿势:“也许他知道莫德瑞德不在计划内,但是他迫切想要莫德瑞德死去,于是用了这样的手段。也可能,莫德瑞德是同谋,而这只是他想要除掉同谋,而不是仪式的一部分。”

“我们因为莫德瑞德孩子的外表,忽略了他的邪恶和异常。这座岛上画的临摹者和他有同样的名字,他要求建了一座以希腊誓言女神命名的水池,他曾经嫌疑谋杀乌瑟·潘德拉贡,我们和那四个中国女生来到岛上,也是因为碰到走失的他之后被他邀请。虽然不能肯定他在这一系列的谋杀里面参与了多少,但他肯定是知情人。

“他现在外表看上去只是个孩子,可是他是不是可能和梅林一样,维持着同样的身体,或保持着记忆,一直活到现在呢?他的灵魂可不是一个孩子。”

——吉尔伽美什为挚友的死亡不安,千方百计找到长生不老的灵药,但是灵药却被蛇吃了……

如果梅林是吉尔伽美什,亚瑟是恩奇都,那么谁是蛇呢?

 

这场讨论之后,我和夏洛克试着去搜寻莫德瑞德,一无所获。

然后中午的时候,林恩、埃利亚、格温、夏洛克和我一共五个人,在一起吃所谓的“午饭”。

吃的东西应该剩下不少,但是没人敢会主堡,我们只能靠别馆的食材做了点勉强能入口的东西,——比如煎蛋和用米熬的稀粥。

格温的疯病完全没有好的迹象,她一边玩着头发一边用勺子舀着粥,吃着吃着就把头发吃进嘴里去了。

林恩和埃利亚的表情完全麻木,她们没有对餐桌边失踪的人发表任何看法。

我们食不知味地填饱肚子。

林恩仿佛吃饱了,放下勺子神经质地笑:“中国人一直有句话:不做饿死鬼。”

我看了看林恩稚嫩的脸,亚洲人都显小,她一张圆脸显得更是幼小。而一旁的夏洛克,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他们之间会有一个人死亡。

我也吃不下了,站起来正准备把桌子收拾好,就看见林恩脸色一变,似乎异常痛苦,她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埃利亚。

林恩神情扭曲着,但是没挣扎几秒,突然整个人自燃起来,她整个人旋即被卷进火里,火焰中传来她凄厉的惨叫。

夏洛克反应迅速,脱下衣服就开始扑林恩身上的火。

我没在室内找到灭火剂,迅速跑出室外却看见灭火剂就在门口放着。

室内埃利亚惊惧地尖叫,她被林恩牢牢抓着,无法逃脱也无法拯救,惊恐的叫声和林恩痛苦绝望的惨叫混合在一起。

人间悲剧。

我拿着灭火剂灭火却晚了,林恩就这样眼睁睁在我面前化作灰烬,只剩下抓着埃利亚那只手留下来,依旧攥在埃利亚手腕上,狰狞见骨。

林恩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化作了灰和一只烧焦的手,和灰烬上突兀出现的一尾鱼尾。

埃利亚浑身颤了颤,随即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格温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在我们诧异的目光中跳了起来,奔奔跳跳离开了房间。

不过现在没人想管她。

埃利亚受刺激昏倒在地,而林恩的一只手却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无法分离。

夏洛克抱着她到沙发上,我拿了医药箱准备用手术刀把林恩的手慢慢分离下来。

我的手抖得厉害,一连三次把手术刀重新掉到了箱子里。

夏洛克来到我身边半抱住我:“约翰,冷静下来。”

我眼前模糊,心跳得快跳出胸膛了——我觉得我甚至是庆幸的,我庆幸那一堆灰烬是林恩而不是夏洛克。

夏洛克握着我的手,慢慢把林恩的手从埃利亚手腕上剥离下来。埃利亚手腕上皮都掉了,我只能消毒之后包扎起来,再给她喂消炎药。

我不知道目睹自己好友自燃甚至至死都用手抓着她的埃利亚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如果我是我,我一定不能。

我们把埃利亚搬回了她的房间,片刻之后她就醒了。

埃利亚完全疯了,完全拒绝别人的触碰,特别是不能让人抓住手腕,稍一碰到就好像看到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而尖声尖叫。

不碰她的时候,她却格外宁静,看她的书,听她的音乐,好像活在她自己的世界中,那个世界她的好友都活得好好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我们把林恩剩下的手和灰烬扫在一个盒子里,放置在一个不用的房间——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带着盒子离开,让她安葬在合适的地方。

然后我回到房间,蜷缩在床上,我不想起来,我为夏洛克的生存庆幸,又觉得自己的庆幸无比卑鄙。愤怒、痛苦和负罪感交织在一起,让我透不过气来。

夏洛克坐在一边,安静地陪着我。

“夏洛克,”我的声音发抖,“我坚持不下去了……”

夏洛克闭了闭眼。

我挣扎着爬下床,拿出我的勃朗宁,夏洛克只是看着我,没有阻止。

我把枪塞到夏洛克手里,他皱着眉看着我,面目冷酷但目光却温柔。“夏洛克,给我一枪,这样就结束了……”

夏洛克摇了摇头,把枪从我的手里拿出来,卸了子弹,丢在一边。

“我们为什么就有资格活下去呢?”我的声音轻得像梦呓一般。

但是夏洛克听到了,他说,“因为我们没做错什么,我们没有杀人。”

“那些死去的人也没有。”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夏洛克没让我继续说下去,他亲吻了我,然后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扔在床上。

他俯下身来继续亲吻着我,他说:“约翰,我也救不了任何人,我不是救世主,所以你就要离开了吗?”

他的吻和抚摸热情而缠绵,不像他的大脑——有条不紊但毫不浪漫。

我回答他:“不,这不怪你……”

“那就留下来,”夏洛克叹息着,“至少你还能拯救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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